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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样鉴赏彩墨画
作者:施香沱
(由更生美术研究会属下青年组主催,南洋商报惠借讲座地点,美孚行赞助,施香沱专题讲座《怎样鉴赏彩墨画》,于7月18日举行。本文为施香沱的演讲概要。)
今天的讲座会是要谈《怎样鉴赏彩墨画》。这个题目是更生美术研究会青年组拟的,我对这个题目本是不敢接受,因为中国画的内在美是包括哲学的冥想,文学的情趣,诗的韵律,音乐的节奏,谈何容易还可以让我来谈。
更生的青年组为了推动新加坡人民对文化上欣赏艺术的水平,所以有这个题目,而我也勉强的接受,希望在座诸位把我当作对於这个题目一无所知吧了。
今晚这个题目,重点是“鉴赏”二字,我读过清高宗御题黄子久富青山居图卷真迹,他断定是假的,且慨乎言之,“甚矣鉴别之难”,高宗以四海之富,挟其雷霆万钧之力搜求天下书画,并令臣工如张照,梁诗正、庄有恭、裘日修、董邦达、王杰、董诰、阮元、姚文田一班精於书画鉴别来编纂《秘殿珠林》、《石渠宝笈》。详辑内府所藏。可见其中错误并不少。
上面是说以国家的资力来鉴赏。私人方面呢,有着《江村消夏录》的大收藏家高士奇,他是以鉴赏负时誉,他的《永存秘玩》有范文正尺牍,自注宋元人题跋皆真迹,神品上上。此卷后归罗振玉,发现诸跋一手伪作。可见书物鉴赏之难,尤为难之又难。近世惟有张大千、叶恭绰、张伯驹堪称巨眼,因他们的收藏,人所共知;笔墨艰难,己身遍历。恭绰不但夙富收
藏,复精鉴赏,大千当代画宗,巍然祭酒。
现在应该谈到正题了,鉴赏是以画的本身作为先决条件,先来判定它的真伪,然后找画以外的旁证来做辅助依据。画从它本身看到个人风格和时代风格;辅助依据,就是印章题款,书画记录和纸绢这些。
因为画家思想不同,性格不同,习惯工具也往往不同,所以才有个人风格的出现。以近代说,齐白石是表现中国画高度提炼、概括的特点,用色对比强烈。吴昌硕具有无限豪迈气象,波澜壮阔,风骨峥嵘,以篆入画,苍茫浑厚。李可染刻意追求重拙一路画牛。黄胄小驴特有的稚气,往往构成它的形象可爱有趣。他如抱石、范曾、十发的人物,苦禅的老鹰,作人的骆驼都有他的个人风格。
时代风格的形成,是和当时的政教,经济,生活习惯,物质条件有关系。
唐宋以前壁画盛行,画家是站着画的,就是绢素也是绷在木框架上。大约从宋代开始,人们起居已经有桌,就把绢纸平铺在桌上。这种立画的用笔角度和手臂的力量与平画不同。它的效果也两样。人物画的线条,如《女史箴》、《列女传》如春蚕吐丝,始终如一,继之有轻重提按近似柳叶的衣纹,以后如战笔水纹描,橄榄描,行云流水描,钉头鼠尾描,马帽描,
减笔描,宋时已经发现了,山水画不讲比例,《人大於山,水不容泛》是它的时代风尚,等到画家只要按照比例,将大自然缩写在画幅上,所谓《竖画三寸,当千仞之高,横累数尺,体百尺之迥》的山水画出现。元的《残山剩水》表示当时江山是在异族手中。清初至民国,山水画都脱不了四王。现中国画坛如黄胄,范曾,可染,苦禅,十发,亚明,他们都有一
种清新活泼,充满了朝气,实现生活的时代气息。
以上是极简单提一提时代的不同,画家的思想生活、工具、方法都有所改变以致影响绘画。
关于画的鉴赏的辅助依据:
(一)印章
画家的印章是鉴赏家用以鉴别真伪所依据之一。但印章寿命比画家较长,后人可以盖在伪造的画上。如白石遗印,还有用的。又如沈周的印最乱,故宫所藏《卧游丹》盖在同幅上的两方白文《启南》印,文字大小相同,但非一印。印章也有它的时代风格、形状、篆法、刻法、质料、印色,因时因人异。赵子昂始用圆朱文。明代出现文版,清代出现皖浙诸派。质料有玉、石、铜、木等。《赵氏子昂》就是铜印。宋人印沿用蜜印,一般人用水印,油印出现较晚。蜜印水印色淡而模糊,所以印章都要经过仔细核对,不过,现在还有一种作伪的用梓版,盖出来是一模一样的。
(二)纸绢
不同的纸绢,各有不同的特点,作画也出现不同效果。书画家各有他所喜爱。例如沈周,文徵明常用白棉纸;刘墉,梁同书画写字喜用蜡笺;王宠用藏经纸;弘历多用宋纸。绢也有多种,南宋中期画院所用的绢光匀细致,明中期有一种粗绢。纸绢也有它的时代风尚。
(三)题跋
有假画真题 相传吴昌硕上午作画,放在地上,午睡后起身,就有人用假画顶替,昌老不加思索一一题上。董其昌晚年,有人以假画请他题款,它也欣然题上。再如故宫《清明上河图》没有题款,却有张著的跋,张离张择端时代不远。他的跋可以令人相信。还有把名家画上的真跋,移到假画上去,所以鉴定者不可只凭题跋,应以画的本身作决定。
(四)收藏印
有些火亘赫名迹,经过历代鉴赏家收藏而盖上他的铃记,可知传世经过,所谓流传有绪,如项子京,梁清标,安岐眼力特别高。凡经过他的手多数是精品。又可据为作品的年代,如赵佶的《宣和》《政和》的印,可确定为北宋,张丑的印可定为晚明。不过也不一定可靠,这种印仍可仿刻,如项子京的《天籁阁》、《李项民》等印不知被人翻刻多少,甚至乾隆用的《古希天子》《宜子孙》等印也有假的,现在仍要靠我们全面细致加以对比分析。
(五)著录
著录,是前人对於看过或收藏过的书画写成的,对鉴定者是很好的参考材料,因为著录在多数鉴赏上下了功夫。虽然免不了也有错误,但确值得参考,惟要选择。如清末杜瑞联的《古芬阁书画记》,康有为的《万本草堂书画目》,汉魏晋唐大家应有尽有,一看名头,便不值一笑。但如叶恭绰的《遐庵清秘录》卷一第一件《鸭头丸帖》,我们把它和现在上海博物院所藏印本一较,完全可靠,这种著录的确能帮助我们作出比较合理的判断。
以上一席话,对於鉴赏这个问题,是搔不到痒处,还希望在座诸位,多多的指教,多多的原谅。
原载:《南洋商报》艺术版/1981年8月21日